走出大阪關西機場，立即感受到了日本世博會（2025年4月13日到10月13日）的熱潮。“輝煌的未來”是本屆世博會的主題之一。

出了關西機場海關，人們能立即看到的是NTT（日本電報電話公司）展示的IOWN（創新光學與無線網絡）。

日本也有5G技術，但基本只能在機場或者輕軌車站使用，截至2024年，僅有31萬個基站（中國同年有四百多萬個，占了全世界基站總量的60%以上）。

5G方面的落后，是日本IT革命落后的結果，也制約著日本的下一步技術革新。只有發展IOWN才能在通信方面重新獲得技術上的優勢地位，為日本在通信領域爭取到新的未來。這切合了世博會的主題。

在關西機場，前來接機的住友電工貿易（深圳）公司光通信產品部經理高橋達彥，帶筆者走到了NTT展板前，這里有個屏幕直接聯系世博會會場，筆者在機場，和25公里外世博會會場上的人視頻通話。高清晰的圖像、現場感十足的音頻，讓人感覺如同面對面地在和對方交流。

“日本開發的IOWN新通信技術，在改變著以往的時空概念，通過現場的這個體驗，便能充分表現出來。”高橋說。住友電工的光纖技術就用在了IOWN技術中。

目前使用的光通信技術，將電腦等的電信號轉變成光信號后，通過光纖進行通信，傳輸到對方后需要再將光信號轉變成電信號，這樣對方的電腦才能夠識別信息。但反復的轉換，不僅出現了傳播信息時的延遲，還需要使用大量的電力。

IOWN一開始便使用光進行通信，省電的同時減少了信息傳播中的延遲現象。

在5G普及不是很順利的時候，日本能否用IOWN來彌補基站不足，解決通信中需要大量消費電力的問題，實現新的通信革命？筆者來做一些分析。

與現行5G技術有著巨大的不同

IOWN技術的開發者是NTT副總裁川添雄彥。

新技術具有低延遲、大容量及節電特點，與現行的5G技術有著巨大的不同。

“2018年前后，我們一直在想，后互聯網時代的技術革新在哪里？在想該如何讓互聯網通信更加便利？網絡使用量愈發增加后，通信上的遲延、卡網等現象成為我們關注的課題。”川添說。

使用光進行傳導與使用電進行傳導有著很大的不同。同樣的信息從A地點傳導到B地點，距離越長，使用的電力也就越大，而光通過反射進行傳導，幾乎不需要增加電力。

NTT在20世紀60年代已經開始研究光傳導相關技術，2018年開始再度重視光傳導技術后，2019年5月便正式公布了IOWN技術構想。

當然不是NTT一家開發相關技術，住友電工等150家左右的日本企業都參與到了這個技術的開發中。

參與IOWN技術研發的主要企業包括：

1、贊助企業

諾基亞，埃森哲，博報堂，喜雅納，日本高通，鎧俠，富士通，思科系統，法國電信(Orange)，KDDI，古河電氣工業，戴爾技術，普華永道（日本），住友電工，瑞穗銀行，得捷電子，中華電信，紅帽，索尼集團，三菱電機，愛立信，三星電子，德勤，三菱UFJ銀行，英特爾，SK海力士，豐田汽車，樂天手機，微軟，SK電訊，日本電氣，情報通信研究機構，威睿，NTT，等等。

2、普通會員

智邦，AGC，日商電子，AMD，EXEO Group，日鐵化學材料，安華高科技，SCSK，日東紡織，康普，沖電氣工業，NGK Insulators，DriveNets，OPTAGE，日本惠普，英飛朗，奧林巴斯，NetApp，IP infusion，KEL，Net One Systems，Juniper NETWORKS，京瓷，白山，Keysight Technologies，圣德科，Peers，英偉達，JX金屬，東日本旅客鐵道，未爾科技，JSR，日立制作所，高通，信越化學工業，藤倉，扇港元器件，新光電氣工業，Preferred Networks，西班牙電信，SKY Perfect JSAT，本多通信工業，VIAVI Solutions，住友化學，三井化學，緯創，住友商事九州，三井情報，AIO Core，住友BAKELITE，三菱化學持股，愛信，Sompo持股，三菱重工業，I-PEX，大成建設，三菱商事，味之素，大日本印刷，三菱綜合研究所，愛德萬測試，電通集團，MIRISE TECHNOLOGIES，APRESIA Systems，東京海上日動火災保險，MIRAIT ONE，安藤·間，東芝，村田制作所，安立，東洋油墨，矢崎總業，e-solutions，凸版印刷，UNIADEX，伊藤忠技術解決方案，日揮，理光，揖斐電，日產化學，瑞薩電子，等等。

3、學術及研發會員

產業技術綜合研究所，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，臺灣資通產業標準協會，東京大學，臺灣云端物聯網產業協會，防災科學技術研究院，SBI工學院大學，東北大學，電力中央研究院，國力情報學研究所，大阪大學，名古屋大學，資訊工業策進會，光電子融合基盤技術研究所，慶應義塾大學，廣島大學，工業技術研究所，光電科技工業協進會，滋賀大學，等等。

從上面筆者整理的目錄可以看出，NTT拉了一個很大的企業合作圈，將日本及部分韓國、中國臺灣的企業召集到了這個圈子里，從技術研發、使用場景、金融等各個方面，準備將IOWN新技術做出來。

筆者近三十年前在日本使用過NTT開發出來的i-mode手機，當時聽說“i”是指interactive（交互）、information（信息）及internet（互聯網）。日本的手機在那個時候已經做到了這些，但“i”現在只存在美國蘋果“iPhone”一詞中，幾乎不見日企使用了。

NTT希望通過IOWN挽回一局，但這次的“I”已經不再使用小寫的“i”了，而是要對通信技術進行創新（Innovative）。

通信方面的可持續發展

從NTT公開的相關資料看，IOWN概念和“beyond Internet”（超越互聯網）或者“beyond 5G”（超越5G）一起談的時候較多。問日本通信方面的專家這是不是6G，但專家并未明確回復，似乎和6G還有一段距離。

筆者認為，以下幾個方面關系著IOWN今后的發展方向。

第一，通過光傳導的方式，減少電力的使用量，可解決數據經濟發展帶來的電力需求急劇增加的問題。

從NTT方面公開的資料看，IT行業的發展帶來了電力使用量迅速增加的問題。2006年的通信量為637Gbps，到了2025年上升了190倍達到121Tbps。從用電量看，2006年為470億kWh，2025年上升到了2400億kWh，增加了5倍，按這個速度擴展，2050年將到達5500億kWh，為2006年的12倍。

日本給出另外一組數字是，數據量在2010年以后從2ZB增加到了2024年的175ZB，增加了大約90倍。數據經濟發展越快，就越需要使用電力。讓通信方式從使用電轉為使用光，在節電方面無疑是個不錯的解決方案。

第二，解決數據在大量傳輸過程中的耗時問題。

目前大容量數據需要存儲在數據中心，而將數據輸送到數據中心，需要一定的時間。IOWN解決了數據瞬間就能夠傳輸的問題，這一方面緩解了數據中心的壓力，另一方面能夠讓存儲器分散在不同地區，按照需求保存相關數據。在某個地方發生數據差錯時，也能瞬間實現數據恢復。

第三，需要開發新的光芯片及光電融合裝置。

從日本公開的資料看，2024年1月，日本新能源產業技術綜合開發機構（NEDO）宣布采用IOWN推進的光芯片、光電融合裝置的研發項目，這為今后智能手機能夠用上相關產品提供了基礎。

NTT在研發光電轉換裝置，相關的開發需要有CPU基板、GPU基板及存儲基板，如果企業做不出這些產品，研發也就成了無米之炊。

之所以要拉個巨大的企業圈，主要是希望能夠盡早讓其他企業知道NTT的需求，及時開發今后需要使用的產品。

日本在光纖通信方面有一定的技術，但在芯片制造上已經落后世界很多。近些年企業很少在日本國內投資，技術革新的需求不高，經濟處于失落狀態。IOWN能否成為新的進取目標，讓企業加大研發及投資的力度，這需要持續關注。

日本國家政策尚未押寶IOWN

從經濟產業省在2025年5月30日公開的資料“半導體·數字產業戰略的現狀及今后”看，盡管在后5G信息通信系統方面有較多的政策，重視光通信傳送容量等領域的研發，但IOWN并未成為政策的重點。

日本經產省相當重視“開放RAN”（開放無線接入網），在推進“整體控制的效率化及能夠大幅度減少使用能源的研究開發”中，談開放RAN比較多，而未提及IOWN。

石破茂內閣十分重視和美國的同盟關系，在加強與美國的經濟合作、和美國總統特朗普的會談中，特別強調了日美兩國在開放RAN方面的合作及共同提升高質量信息社會基礎方面的投資。

日本企業在IOWN之外的領域，特別在公開RAN方面建設了將中國排除在外的合作圈。NTTdocomo與菲律賓Smart公司、卡塔爾Ooredoo公司、新加坡StarHub公司等建立了合作關系；電商企業樂天與菲律賓NOW電話公司、肯尼亞通信公司、科威特的通信企業簽訂了合作備忘錄。不過，從經產省公開的資料中，還找不到日企與歐洲企業建立合作關系的信息。

IOWN及公開RAN等技術均屬于支持6G發展的重要技術，但日本尚未決定到底將主要政策支持及研發資源放在哪里。IOWN節能優勢明顯，可降低數據中心能耗，契合碳中和目標，但需徹底替換現有基礎設施，成本高昂，而且日企在光電融合元件小型化產品方面尚不成熟。

筆者問日企相關人員，他們認為，最終完成開發、量產相關產品要等到2030年前后，以日本目前的研發態勢，提前完成的可能性不大。

更為重要的是，日本不少媒體認為，IOWN也在組建“排擠中國”的技術聯盟。經產省在制定半導體·數據方面的產業政策時，特別強調與中國之外的國家合作，視中國為競爭對手。這樣一來，中國研發6G愈發需要走自主路線，特別重視不同于IOWN的毫米波和衛星通信技術。

中國在6G方面的專利占比已經居世界首位，5G則在國內外保有技術及成本優勢，在基站總量、國際市場占比方面地位不可撼動，這是發展6G的重要基礎。

如果IOWN作為中國研發6G的補充技術，今后也許會有一定的普及機會，但過分強調通過這項技術排擠中國，主動放棄與中國企業合作的機會，IOWN可能前途未卜。

【作者系日本企業（中國）研究院院長】

第一財經獲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“秦朔朋友圈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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